我在海军士兵手下挣扎。他知道我的身份——或者大概齐吧——但我没有曼斯科夫的记忆，不可能猜出来他这副复体下面的人是谁。他冷笑着扭住我的手臂。我退缩了一下，紧咬牙关咕哝着。他的脸嗖一下露出微笑，拉得更紧了。我的肌腱火辣辣的，我倒吸一口气，从牙缝里挤出脏话。这正是他想要的。我可不打算让他从我让他住手的乞求里得到满足。
小巷尽头传来一声大喊。我们都望过去。那是舒尔兹所属的小队叫他归队。他舔了舔嘴唇：“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毁掉，但我也不想毁掉我的伪装。”他松开手把我推到一边，扭扭头开始放松。“真是爱死这力量了。这杂种还真是有料。”我看着他一溜小跑与其他人会合。优秀的士兵们被艾科的人替代了，真让我恶心。
我等了几分钟，揉好了肩膀，然后继续赶回曼斯科夫基地所在的健身房。幸亏套装承受了攻击的压力，当我到达时，疼痛已经消退了。
我看到伊万在里面健身。要不是因为他是个先进的AI套装的话，他可真是个巨人。实际上他是个移动监狱，囚犯就是真正的曼斯科夫，也就是我取代的人。现在我穿着曼斯科夫的套装，尽管对我而言这套装太小，挤得我到处都疼。
他瞥了过来，但没有理我，又继续举起杠铃来。“嘿，我们昨天见过一面。你是伊万对吧？”我顾忌到周围的人，这样问道。
“呃呵，你想干嘛呢？”他在举重间隙嘟囔着。
“我们能谈谈吗——私下谈谈？”
他扔掉杠铃，铁块的撞击声响彻房间。他站着俯视我，汗滴落下。他眯着眼问：“私下谈？”我点了点头，往健身房后面走去。曼斯科夫有一个谈生意的私密场所。我瞥了眼镜子，确认这个巨人在跟着我。
我关上门，转向伊万说道：“告诉我你的状态。”他看起来有些疑惑。我问：“你以为我是谁？”他回答“曼斯科夫”。这是正常的控制协议。他在不确定与他交谈的人的身份时，是不会揭露自己的身份的。
我说出了我的认证号：“代尔塔-1-7-7-利玛-9-阿尔法-阿尔法。”
他停了片刻，点了点头。“很高兴再次见到你。你跟丹尼聊过了？”
“我刚从他的公寓过来。你的状态如何，伊万？”
“囚犯安全，生命数据稳定。所有遥控系统在线。局域系统在线。登录缓存刷新，重新同步，正常运行。”
“遥控系统在线？网络恢复了？”
“网络在过去78个月内0掉线，延迟率0.00032%。”
“我与曼斯科夫失去联结了，三小时之前吧。没有局域故障吗？”
他遥望了一会儿。“那段时间的登录日志缺失。我没有答案。”
我的心又绞了起来。我点了几下手指。“伊万，开舱。”伊万弯下腰来。他背部厚厚的肌肉裂开，里面是另一个人。我的惊恐变成了现实。
“杰克逊。”我喃喃道。他戴着一个思想控制头带。我检查了联结情况——在线运行中。我马上想到了丹尼，我还以为他是杰克逊。这只可能是曼斯科夫穿着丹尼的套装，然后联结回杰克逊。他知道所有向总部汇报的正确操作步骤。我咽了一口气，拍了一下脸。那份报告不会被归档了，也不会有装甲部队来制止艾克了。
我只要摘下头带，就可以让我的搭档恢复，但这会中断曼斯科夫与他的联结。此刻我应该还占有一步先机。“抱歉了，杰克逊，”我对他耳语道：“但我只得让你再这样呆一阵。不过别担心。你还在我们手上。伊万会照顾你的。”
我把杰克逊放回去，检查了所有的联结，一切正常。尽管伊万的武器库里少了两针镇静剂，我还是拿了另一个——说不定有用。“伊万，你可以合上了。”
大块头的背部关了起来。缝隙逐渐模糊消失。他直起腰来眨了眨眼，看着我。“里面不是曼斯科夫吧？”他问。
“不，是杰克逊。你知道你怎么被利用了吗？”
“给我些时间。”他遥望着，眼眉抽动。“嗯，在工作日志中断前，曼斯科夫的生命数据有不稳定的情况，大脑活动也更活跃了。”
“所以他，安全模式启动，你的AI掉线，就像我穿着你一样。你的力量太强，杰克逊根本没有机会赢你。你把他打倒，从丹尼的套装中把他扯出来，用另一个头带联结他的思想。他只要这样就足够了。有了杰克逊的思想，他知道你所有的接入代码，如何让他处于镇静状态，然后再把他放到你体内。然后他只要穿进丹尼小朋友的套装里就好了。我被耍了。但为什么要换到丹尼身上呢？”
伊万看起来也在思考。“他们对曼斯科夫态度怎么样？”
“他被欺负得够呛。他不是主动为他们工作的。”
“我倒怀疑有多少雇员主动为他们工作。”伊万点头。
“据我们的信息，他欠了一屁股债。我刚开始跟他联结时感受到了深深的挫败感。”
“也许他正要找路子溜之大吉，开始新生活？”
“但根据我们掌握的信息，你的体格正是他喜欢的。”
“也许这条信息有误，被人篡改了。总部给我们的用在曼斯科夫身上的镇定剂不也出问题了么。”
我苦笑：“我们对伦尼克的信息也是错的，错到离谱。他有自己的人皮套装生产线，比之前我们得知的先进多了。他掌控着一方敌对势力，并占据了其首领艾科的身体。”我一边说着，一边继续用我所知道的全部信息更新伊万的数据。
“我记得曼斯科夫对丹尼表现出了兴趣。当你告诉他丹尼是AI套装时，他的心率加快了。”
“你觉得他想穿那孩子的套装？是性趣的原因？”我问。
“这样就可以解释丹尼为什么吸引他了。”伊万做了结论。我深吸一口气。我与伊万的意见交换，就如同与我自己谈话一样。但接着我就意识到确实如此。我必须一直提醒自己：技术部正是用我自己的记忆和思考过程来制作他的人工智能的。
“我猜艾科还不了解我的底细，曼斯科夫也还没有泄密。艾科有机会杀了我的，我就在他眼皮子底下。”
门口传来敲门声和大叫：“谁来帮个忙？”
我打开门向外望去：“咋啦？”
“有个小孩发病了。”一个健身房常客说。
街上，一个清瘦的少年倒在人行道上抽搐。他的手臂和腿支着，但肩膀和臀部都在抖动。他的脑袋左右拼命摇晃。
“稳住他。”我对伊万说，并抓住了他的头。他是吉米，我先前见过的复体。我记得艾科的一个手下——巴尼，迷迷糊糊、疯疯癫癫的二十多岁青年——穿上了这孩子的复体。但我也注意到巴尼一进去后，他的人格就立刻改变了。
吉米又晃了几分钟才平静下来。他抬头看着我，脸上满是疑惑的表情。
“让他喘喘新鲜空气。“我发令：”伊万，把他抱起来，我们把他带进去。按我说的，把这孩子搂在胳膊里。“这TM可不是让你们看戏的。”我对眼球直勾勾盯着这边的大群旁观者们大嚷道。
在私密房间，伊万把他放在长凳上。一小会后，他坐了起来。“我在哪儿？”他问。我向他 解释了之前的情况，以及我们把他带进健身房的事情。“我记得你，”他仰起头来对我说：“你在那间房间里，和艾克一起。”
“对。你知道你叫什么吗？”
“吉米。”他回答。
“不，你的真名。你记得我在实验室里看着你吗？”
“我——”他开始吞吞吐吐。我点着我的脑袋，等他把话直说出来。“我是吉米，但还有其他人。哦我的天呐——”他的声音哑了下来，开始啜泣。
“怎么啦？”我问。
“那些事情。”他把头埋到手里低声说道：“让我做的那些事情，哦天哪。我无法组织他们。他们在我身体里面。我什么都告诉他们了，不，他们偷了我的思想，装成我的样子！”他继续啜泣着，告诉了我“他们”如何让他给他叔叔——艾科的心腹——托尼·布罗泽克打电话。他无助地看着他们把他叔叔放进管子里，然后一个黑人踏入了他叔叔拷贝出来的复体。
“你还记得叫巴尼的人吗？”我小心翼翼地问。
他想了一会儿，开始发抖。“没错，他在我里面。控制着我。但他不正常。我跟不上他的思考和他想让我知道的东西。他思考得越来越快，在我脑袋里喋喋不休，大喊大叫，甚至尖叫。感觉就像要爆炸了。然后我一定是晕倒了。”他用手掌根揉着眼睛。“然后就是你低头看着我。”
“那么你知道你究竟在哪里吗？”我问。伊万给了他一瓶水。
他看起来有些摸不着头脑。“健身房，56街3号的那个？”
我咬着嘴唇，向伊万晃了下头。当吉米小口喝水时，我们走到一个角落。“你觉得发生了什么？”我问伊万。
“我不确定。”
“这些套装可能有和你类似的安全模式。如果里面的人失去了意识，人工智能就会出来接管，反之亦然。”
“听起来有道理。”
“但这些套装里面没有这样的人工智能，应该是数据直接链接到了还在管子里的本尊。”
“那你认为这是真的杰瑞米？而控制他的叫巴尼的家伙脑袋断线失去意识了？”
“我猜有可能吧？”我回答。
伊万皱起了眉头：“但他有可能只是在演戏。他拥有一切可以愚弄我们的东西。”
”我见过巴尼本人，他迷迷糊糊的，脑子糊了。在他们的实验室里，他勉勉强强才能让自己像个人样。我知道这人不可能是巴尼。他可没那么聪明去掩饰这些毛病。“伊万一脸怀疑地看着杰瑞米。杰瑞米静静坐着，盯着地板。
我走回去，说：“吉米，我相信你。但我必须跟你说实话。你不在健身房里。你的真身还在他们的实验室里。你的思想被映射到这具复体——也就是假人上。我可以给你搞定。我是个探员——是个好人。我要干掉艾克。”我让他安心：“我需要你帮我回到实验室，在那里我就可以把你、还有其他人、都放出来。”
“什么——”他紧张地回应道：“你要我做什么？”
我瞥向伊万：“我要你给你叔叔打电话，把他叫过来。”
“但他不是我叔叔，他是个复制品。我跟你说过了。”杰瑞米应道。